【深度】百亿面值钞票曾经贬如废纸，如今津巴布韦经济状况如何？

在当今世界上许多国家，拥有价值元当地货币的资产都会被视作“非常非常有钱”，但个别国家的货币却以疯狂贬值著称，一贫如洗的“”比比皆是。大约十年前的津巴布韦就是这样——百亿津巴布韦元连一美元都兑换不到。

事实上，这个非洲内陆国家一度拥有“非洲南部粮仓”的称号，但在产业管理不善、食品短缺、货币崩溃和腐败猖獗等因素的作用下，曾经富足的国家已不复往日，反而频频进入“世界上最穷国家”之列。

统治该国三十余年的穆加贝一直因为土地改革而受到西方国家的指责，但穆加贝指出，是西方国家的制裁拖垮了津巴布韦的经济。不久前，津巴布韦政局动荡，穆加贝将副总统姆南加古瓦解职，有传言称，这是穆加贝为了给妻子接任铺路。11月15日，津巴布韦军方突然进入首都接管国家电视台，将93岁的穆加贝软禁在家，再度引起市场恐慌。

目前，津巴布韦的外币短缺和赤字过高正让该国局势陷入极大的风险。追求保值资产的民众不得不在稀缺的美元、去年政府刚发行的“债券货币”、在全球以巨大风险著称的和各类消费品中做出选择。

当年为何疯狂开动印钞机？

1980年，曾在监狱度过十年时光的穆加贝被选为新独立的津巴布韦的第一任总理。当时的穆加贝被许多人赞誉为式的人物。津巴布韦人相信，这样的领袖能带领他们走出被白人殖民的阴霾。

CNNMoney的一篇文章说，穆加贝起初在教育和公共卫生方面推进的政策获得了国际上的认可，该国加工产品和农产品出口也迎来稳步增长，特别是烟草——当地气候和土壤十分适合种植这种。

然而，穆加贝在农业上的改革却成为引发经济危机的转折点。为了打破殖民地时期土地分配的不公，穆加贝政府一直希望收回白人地主占有的肥沃土地。2000年，穆加贝正式要求4000名白人放弃土地。

之后，的农业产量几乎在一夜之间出现明显下降，粮食危机进而导致国家经济陷入无序和混乱。随之而来的几年干旱又进一步导致该国经历了六十年来最严重的饥荒。

Silk Invest非洲投资主管阿金路伊（Funmi Akinluyi）评论说，穆加贝通常采取立场——虽然他的政策一直在为广大人民的利益着想，但这对于经济发展来说可能不是最好的方案。

土地改革后，国际金融机构和暂停了对津巴布韦的援助。该国的农业、旅游业和采矿业等经济支柱一蹶不振，政府财政赤字严重，基本商品短缺，价格居高不下。在这样的环境中，为了弥补财政赤字，政府加紧印发更多的货币投入市场，进一步推高了通货膨胀。到后来，由于印刷成本大大超过纸币的面值，纸币的面值也在不断提高。2009年初，央行发行了面值100万亿的纸币，这成了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大面值的纸币。

如今已成为纪念品的100万亿面值货币。

据智库卡托研究所（Cato Institute）估计，在危机最严重的时刻，津巴布韦物价每隔24小时就会翻一番。据估算，在2008年11月，津巴布韦的同比月度通胀率已接近骇人听闻的80000000000%（百分之八百亿）。卡托指出，在2008年7月，穆加贝政府已不再公布官方通胀数据，而在当时，官方的说法“仅为”同比增长2600%。

对来说，恶性通胀意味着他们的养老金和储蓄变成了废纸。由于本国货币几近毫无价值，人们开始使用其他货币，甚至重返以物换物的时代。2009年，津巴布韦终于放弃了自己的货币，国内交易均以包括美元在内的多种外国货币进行。事实上，这就意味着美元开始在占据主导地位，而“美元化”向来都是一把“双刃剑”。

现在经济状况如何？

虽然“美元化”可以稳定物价，但这意味着津巴布韦的商品出口价格相对较高。据非洲发展银行网站提供的数据，2016年，津巴布韦的出口额同比下降6.9%。南非威特沃特斯兰大学教授索撒尔（Roger Southall）撰文称，尽管津巴布韦主要出口商品——烟草的生产有所复苏，但烟草质量下降，因此出口利润也处于较低水平。该国货币政策声明显示，对外贸易仍然是经济复苏道路上的最大威胁。

另一方面，穆加贝在2010年对国际制裁作出回应，威胁要夺取国内所有来自西方国家的投资项目。在政治风险因素的威胁下，国外投资者也被迫放弃了的机遇。

资本流入和出口的下降让津巴布韦的状况更为严重。2016年，津巴布韦GDP为162亿美元，增长率从2015年的1.1%降至0.5%。另一方面，财政赤字已突破10亿美元，占GDP的7.3%。

同时，财政空间不足又挤压了政府对社会服务的支出，加剧了城乡贫困的局面。世界银行数据显示，以目前的美元价格计算，该国去年人均GDP为1008美元，人均收入仅为960美元。国家统计局（ZIMSTAT）数据显示，2016年该国贫困线标准约480美元，而大多数省份的贫困率都在65%至76%之间。

使用美元等外币六年后，津巴布韦在2015半年因经济低迷和贸易收支恶化而出现外币供应短缺。为了缓解长期的现金短缺，津巴布韦政府宣布在2016年底发行债券货币，价值和美元相当。不过，新华社报道称，该计划公布后随即引发动荡，民众对此前的恶性通胀记忆犹新，担心新货币很快就会贬得一文不值。

2016年7月以来，主要城市接连发生抗议活动。到了10月，由于对债券货币持怀疑态度，民众纷纷从银行抢兑美元，美元短缺的情况变得愈加突出，不少银行不得不下调每日取现额度。

南非教授索撒尔指出，津巴布韦的政府赤字还需填补，如果这样继续下去，津巴布韦或将陷入和2008年类似的金融危机，可非洲联盟-爱国阵线（津民盟）政府似乎更关心他们能否赢得2018年的大选。

津巴布韦的经济潜力也保留有积极的一面。非洲发展称，2017年，在旅游业、制造业、建筑业、金融业，以及高于平均水平的降雨量所促进的农业发展带动下，津巴布韦GDP预计将增长1.3%。Silk Invest非洲投资主管阿金路伊也表示，拥有众多矿产资源的津巴布韦仍具有发展潜力，只要有正确的政策引导，经济有望很快重回正轨。

美元、债券货币、还是比特币？

对当下的津巴布韦来说，货币的选择成为一大难题：一方面，出口疲软导致赚取美元的能力大幅下降，国内供应几近枯竭。另一方面，索撒尔强调，民众仍对曾经的恶性通胀心有余悸，对“罪魁祸首”民盟政府发行的债券货币不够信任，更不要说政府鼓励使用的债券货币只在津巴布韦国内有效，在其他地方没有任何价值。

今年夏天在津巴布韦担任中文的朴先生对界面新闻记者介绍说，津巴布韦国内目前正是以上述两种流通货币为主。在临近赞比亚的边境旅游城市瀑布城，与赞比亚有关的买卖都不会接受债券货币。他接待的游客也都使用美元交易。朴先生还提到，外汇管制仍在继续，离境游客不得随身携带超过1000美元现金，账户取现仍有上限。

由于外币现金过于短缺，津巴布韦民众不得不开始接纳债券货币。虽然发展银行网站称，债券货币已逐步被广泛接受为交换媒介，但据朴先生描述，通常只有面向国内受众的津巴布韦超市才会时有出现使用债券货币的情况。

值得注意的是，津巴布韦的反而在糟糕的货币环境中得到了蓬勃发展。索撒尔的文章提到，津巴布韦政府雇员现在几乎全部以电子方式支付账单。朴先生也表示，作为曾经十分富裕的国家，津巴布韦的基础设施建设较好，电子支付也非常发达，在稍具规模的商店和餐厅，以及为手机充话费都可以刷卡。也有本国的第三方支付工具EcoCash，民众可以在商店扫码支付。

与多年前相比，津巴布韦还多了一种处于风口浪尖的选择——比特币。据路透社报道，在其他地区因风险过大、缺乏监管而饱受诟病的已成为津巴布韦人的救命稻草，他们期望这种加密货币能使其免遭恶性通胀和国内金融危机的伤害。

尽管最近几个月里，比特币的价格在全球交易市场屡创新高，但的强劲走势更令人难以置信——在首都哈拉雷的比特币交易所Golix，比特币价格一度触及13900美元。

路透社文章指出，津巴布韦的远远高于官方公布的数字。民众正疯狂囤积任何他们认为具有保值能力的东西——汽车、房产、股票，以及比特币。比特币让津巴布韦人绕过了从银行兑换外币的不便，能够从越来越多接受数字货币的海外商家那里购买商品或服务，甚至用给在海外读书的孩子汇款。

一位34岁的父亲Manhizwa对路透社表示，外界眼中风险极大的比特币在反而成了避险资产：“如果我在银行里存了500美元却取不出来，我的存款就贬值了。但是如果我有比特币的话，它每天都在升值。”

教授索撒尔的总结道：“尽管通胀严重，许多津巴布韦人还是希望尽快把银行存款取出来用于购买商品。毕竟，等到世道变得艰难的时候，没人会再使用债券货币交易，但那时或许还有机会卖出自己早前购买的。”